浮沉的空间

■2012年6月3日，湖北黄冈中学，宿舍熄灯后，一位学生拿着充电台灯挑灯夜战。CFP供图

新快报报道：黄冈中学的名号一喊出来，足以让人闻风丧胆！它的传说在江湖上流传最久——“神级”中学。曾经或者正在做着黄冈试题的同学们相信深有体会。

那些年我们都曾经为了一道大题的答案而痛苦地抓耳挠腮，却始终不得。然而，这种多年以后仍不能释怀的痛苦一朝得到答案时，先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，再来又能会心一笑，好教育不是就该如此吗？

本报记者向多位在广州扎根的黄冈精英求证所得，原来，传说中的“神级高中”作业少，娱乐多；传说中的“变态试题”，其实没有标准答案。黄冈的孩子为什么那么牛？靠的就是自觉。

在广州教书的黄冈人

眼前的刘城，一个戴着金边眼镜，把条纹Polo衫扎在西裤里的大学老师，说起话来就和他桌面上那套黄色的中国脸谱一样，沉稳、严肃间透着文化的精粹。但刘城也有着湖北人的特质，就如我们第一期的《湖北人在广州》的主题一样，这也是一个热心肠的湖北大侠。

2010年初，武汉一对夫妻为了寻找丢失的女儿小紫轩跑遍了大半个中国，那一次，他们（小紫轩的父母）得到线索来到了广州。可是谁去火车站接这对可怜的父母呢？刘城和妻子主动担当了志愿者，但是到了现场面对记者的采访，夫妇二人却始终不接受。“真觉得没什么，微不足道的小事。”

35岁的刘城15年前第一次来到广州是因为他报考了华南理工大学。选这所学校的原因有点“现实”，学校和企业接触比较紧密，学生可以在求学期间到企业兼职打工完成自己的全部费用。之所以，了解这所学校，是因为华南理工大学专程到了黄冈中学做宣讲。

黄冈记忆

刘城是94级黄冈中学高中部的学生。

1986年开始，这所地处鄂东一隅的高中以每年90％以上的 高考（微博）升学率声名大振，创造了经久不衰的高考神话。“黄冈”二字由此成为教育出版界的金字招牌。在全国大大小小的书店，都能看到贴有“黄冈”标签的学习指南和习题集，小学、初中、高中一应俱全，均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。若在当当、亚马逊和京东商城的网站搜索栏中输入“黄冈”，显示出的教辅也有千余种。

在很多人的心目中，似乎只有做过有“黄冈”二字的教辅和试卷，考上大学，甚至于进入名牌大学才多了几分保障。那一年，刘城班里，三个考上了北大，两个考上了清华，几乎百分之百上了大学。当然这组数据也许有记忆偏差，但是黄冈中学的厉害可见一斑。

为此，他特意给我举了个例子。每年一到黄冈中学的模拟考试、期中考试，学校周边的旅馆就异常火爆。都被来自全国各地的学校给订满了。“都是为了把我们的卷子买回去的。”

令人发指的试题

其实众所周知，为高考这样的“独木桥”式竞赛出题的并不是黄冈中学，那些曾经“令人发指”的试题究竟有什么用呢？相信这个问题困扰了曾经深受其害的同学多年。

这个平日来就素爱讲道理的大学博士后给了我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，这题目很多压根没有标准答案，后面写着呢，是参考答案，有些你就算是把脑袋想破也算不出那个数字，因为答案是错的。事实上，黄冈的卷子也不是人人能做的，为什么广州的学生做起来就特别辛苦？因为没有人为你解答。

刘城说，“举个例吧，就拿最知名的数学试题分析。”黄冈中学的老师出题都有自己的原则，就是如何把多个知识点，巧妙地绕着弯子隐藏到一条数学大题里。他们希望达到的目的是，让学生多角度的想问题，锻炼的是学生的逻辑分析能力。所以黄冈的学生作业特别少，做的习题也很单一，就做学校出的卷子，经常是一道大题反复做。

其实，即使是黄冈中学的同学，做本校的卷子分数也不高，“但是我们心里有数，在这基础上加个百来分，大概就是高考成绩了。”

那些年，我们做过的变态黄冈试题

附：黄冈中学高中数学竞赛预赛测试题三道：想挑战一下或重温一下当年痛苦的同学们可以尝试着做做。

1 甲、乙两人进行兵乓球单打比赛，采用五局三胜利（即先胜三局者获冠军），对于每局比赛，甲获胜的概率为2/3，乙获胜的概率为1/3，如果将乙获得冠军的事件成为“爆出冷门”，试求此项赛事爆出冷门的概率。（14分）

答案：17/81

2 黄冈某地“杜鹃节”期间，某公司70名职工组团前往参观欣赏，旅游景点规定：门票每人60元，无优惠；上山游玩可坐景点观光车，观光车有四座和十一座车，四座车每辆60元，十一座车每人10元。公司职工正好坐满每辆车且总费用不超过5000元，问公司租用的四座车和十一座车各多少辆？（7分）

答案：租用四座车1辆，十一座车6辆。

3 甲，乙两同学投掷一枚骰子，用字母平，p，q分别表示两人各投掷一次的点数。(6分)

（1）求满足关于x的方程x2+px+q=0有实数根的概率；（2）求（1）中方程有两个实数根的概率。

答案：树形图列出所有情况：P（有实数根）=19/36；P（有两相同）=2/36=1/18。

黄冈学生也“叛逆”

在刘城的印象中，虽然从出题方面看，老师算是“往死里整他们了”，但日常生活中对他们的管束就少得可怜，基本属于“放养”状态。但在那种气氛里，大家都会出奇的自觉，即使周末的晚上课室里也会坐满了自习的同学。

在那个该叛逆的年代，黄冈的学生也照样叛逆。譬如遇到看不“顺眼”的老师，大家就集体自修，等到晚上空闲的时间，几个这个科目特别好的学生就会充当老师上台讲课。

“哎哎，千万别误会，这不代表我们死读书啊，我们娱乐可多了，尤其是踢足球，我们黄冈的足球是出了名的。”看记者准备说些什么，刘城赶紧补充道。

住宿环境出奇恶劣

黄冈还有一大绝招。只是恐怕如果没有徐涛这个“线人”外人是永远无法洞悉的：住宿环境出奇的恶劣。每晚10点准时断电，没有了灯光也就算了，同时断掉的还有风扇和热水。

夏天，热得睡不着时，学生们就会拿着席子满学校跑，阳台、天台、学校操场、冲凉房，在地上洒点水，席子一铺就睡下了。冬天，公共洗澡房里，互相拉歌，对抗冷进骨髓的冰水。

刘城不知道，这样的住宿环境是否学校故意的，但是却真的锻炼了他的意志力。和在黄冈中学的艰苦相比，在广州打拼日子就可以用“岁月静好”来形容了！

大学4年，刘城在广州谈了媳妇，安了家。之后又一直从研究生、博士读到如今的博士后，非常顺利。其间也曾想过要到别的城市闯闯，可是在深圳、北京、上海兜了一圈后，还是回到了原地。“广州人包容，务实，诚信，感觉和广州人做生意，心里特踏实。”刘城笑笑说。

最担心广州教育不如黄冈

刘城说的这些，张智斌也曾经历过。只是和徐涛不同，由于居住在黄冈市中心他并没有在学校寄宿，逃过了那段“地狱集训”。“其实黄冈中学没那么恐怖了。是媒体报道夸张了。”33岁的张智斌，来广州已经1年半了，此前他一直是个飘泊的“海归”，作为建筑师，全世界到处去的他见识过很多美丽的建筑，但还是最喜欢广州，“这里最有生活气息”。

已经移民（微博）悉尼的他，打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还是在广州度过，孩子也会回到广州上双语幼儿园。

只是这个经历过黄冈初中、高中教育的男人，难免要对孩子的日后的教育表示担忧，他觉得黄冈当年的教育和国外的教育模式更接近：“但这里（广州）的教育不是，感觉还是有点问题，前紧后松，该玩的时候没有玩，该读书的时候又没心思读。”

黄冈“18班”

和徐涛、张智斌不一样，刚刚大学毕业不久的段杉杉印象中的黄冈中学更“立体”些。2004年读高中的段杉杉说，黄冈中学和所有重点高中一样，校园环境美丽，学习气氛紧张，也有所谓的分班。

她进黄冈中学的那一年，刚好是黄冈中学的百年校庆，她的年级一共有17个班，其中有两个奥数班，两个宏志班，奥数班是一些科目特别好的学生，通过参加奥数考试，保送读大学。宏志班则专门“收留”家里条件不好的学生，其余的都是平行班。高中三年，学校的课外活动也挺多，比如田径比赛什么的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都不太愿意参加，觉得学习最重要。

高三那年，学校的氛围更紧张了，又重新分了一次班，分出了一个“超级班”，学生们管这个班叫“18班”。“18班”的孩子基本都是以清华北大为目标的。果然，30多个学生考上了全国重点本科院校。

最后，这个始终呆在平行班的女孩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，和徐涛一样，她喜欢广州的包容。虽然因为广州的房价以及生活成本有点高，这个22岁的女孩暂时呆在了东莞，但她觉得自己还是最喜欢广州，因为在这里，他能很快融入生活，没有孤单感。未来她甚至打算把爸妈也接过来，“这里的天气也比湖北好，不冷。”

他们希望自己孩子 在广州上黄冈

9月15日，刘城和其他在广州的黄冈同学们准备自驾游到花都黄冈中学分校，探望他们从前的班主任。

“对于黄冈当年的教育我挺喜欢的，有点类似国外的教育，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。所以顺便去考察下。”刘城说。张智斌也和他有同样的想法，这个悉尼华人虽然十分喜欢广州，但是对广州的教育始终有点担心，如果是自己当年曾经满意的那一套教育方式，那他就放心了。

广州人做黄冈试题的心声：

不是他这种屌丝可以达到的境界

许亚飞：是地道的广州人，高中也是广州重点高中之一的97中毕业，但他说自己从来不做黄冈试题，因为看过之后强烈地觉得这不是他这种屌丝可以达到的境界。“题目都是高考（微博）中最难的，应该是给目标上清华北大的同学做的吧，我这种能上个好点的本科就不错了。”

蔡晓芒：广州市育才中学毕业，一向比较喜欢理科的她自然希望自己的成绩能更进一步。做黄冈试题是最高境界。特意去新华书店买了一本题集，做之前为了郑重其事，还专门把手洗干净，泡上一杯茶，摆好计算纸，总之各种准备，然而“杯具”还是发生了，第一道大题她就做了整整一个下午。打电话问了各种同学，还问了毕业20多年的父亲，最后两父女在痛苦纠结中宣布放弃。从此这本题集被束之高阁。

黄颖雅：现已移民美国的她毕业于广东商学院。对于湖北的形象，她说就只记得黄冈试题了。黄冈试题对于她们这一代人来说，应该都是苦涩的记忆，不知道现在的学生们还要不要做呢？尤其是高考时的数学科目，被黄冈试题模考打击得不行的她担心了无数个晚上。“好在命题组仁慈，那年数学不难。还记得考完后，是蹦着回家的。”